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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绿茵场上的金色乐章,足球小子书写青春传奇

发布日期:2025-04-13 11:04    点击次数:75

嘿,哥们儿!这本书简直是男频界的宝藏,一读就停不下来!从开篇的悬念迭起到后期的热血沸腾,每个章节都像是精心铺设的陷阱,让人欲罢不能。主角的成长之路,既有笑中带泪的坚持,也有智勇双全的逆袭,看得我直呼过瘾!相信我,错过它,你绝对会拍大腿后悔!赶紧翻开第一页,和主角一起并肩作战吧!

《金色绿茵》 作者:卓色彤

第〇〇一章卓杨是一个天才

夜幕像渔夫的网,渐渐地收拢了起来。窗外晨练的跑步声踏踏响着,由远至近,再慢慢远去。夏夜的酷暑还没有完全褪去,清晨的阳光又悄悄探出了头。

由于卧室的窗户朝东,所以窗帘稍微有些厚重,红色的绒布落地帘上绣着黄色的椰子树和蓝色的山。

卓杨一直都没弄明白,为什么椰子树是黄色而不是绿色,为什么山是蓝色的,这个世界上有蓝色的山吗?椰子树不是应该长在海边的吗?

卓杨也曾问过母亲,母亲说:世界有多大你知道吗?卓杨糊涂了,这什么呀,这都哪跟哪,不挨着呀。还没等他继续追问下去,母亲便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没理由,我说什么就什么!”

黄椰子树蓝山红绒布窗帘虽然厚重,可依然挡不住阳光穿透进来。每天早晨,十一平米的卧室都会泛着红澄澄的光,整个房间红云腾腾,看起来就好像老君的炼丹房。

在一片吉祥健康的红光中,卓杨睁开了眼睛。赤裸的上身因为吹了整夜空调,感觉不是很舒服。他伸手抓起枕头边的遥控器,胳膊一扬,‘哔’的一声关掉了空调,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整个过程,卓杨似乎只动了左边的胳膊,身体的其他部位丝毫没有动作,眼睛都没有眨。

又躺了片刻,卓扬扭头看着椰山红帘。其实,他更喜欢格子和条纹的风格,但因为没有往窗户上挂过,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效果。再说,卓杨也并不是讨厌黄椰蓝山红云,只是想知道格子或条纹的窗户,在阳光的透视下是什么样子。

卓杨把头摆正,盯着白色屋顶天花板的某个地方,使劲瞅了瞅那里,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卓杨眨了眨眼睛。

是的,今天是出发去德国的日子。

——*——*——

卓杨今年十七岁,十七年前,他就出生在西安这个全国二线西北一线的城市里。这十七年来,卓杨一直生活在这里,熟悉这里的一切。除了西安,他几乎没有去过其他城市。对于卓杨来说,祖国的大好河山只存在于家里客厅侧墙悬挂着的全国地图上。

卓杨的父亲卓彤彤是一名军人,但不是传统意义上金戈铁马、戎马倥偬的军人。卓彤彤是一个知识分子,大学专业是英语,第二语种德语,毕业后就一直在西安某个大学当教师,日子过得缓慢而紧凑。直到卓杨三岁的那一年,西安某个著名的军事院校因为扩编,向地方大学招聘教师,卓彤彤被所在大学推荐,各项考核合格后,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军装,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军队文职教员。

卓杨一直记得那个冬天,父亲穿上军装在家人面前第一次闪耀登场的样子。马裤呢的大衣,硬头锃亮的黑皮鞋,浅船型的大檐帽,在肩章领花和帽徽的映衬下,卓彤彤英姿飒爽闪亮而威严。小卓杨满眼的星星,充满着对父亲的崇拜。

卓杨的母亲杨虹,是个有些婉约的南方女人。她有着非常深厚的钢琴造诣,在国内颇有点名气。婉约是杨虹的外形,彪悍是杨虹的内在。

音乐大学钢琴专业毕业后,杨虹没有回到南方的家乡,而是选择了留校任教。在一个秋天的下午,吃完过桥米线的杨虹,刚走出小饭馆的大门,还没来得及擦嘴,就被在隔壁刚吃完油泼面同样没来得及擦嘴的卓彤彤撞了一个跟头。

非常老套的一个故事。

秋天,无疑是西安最美好的季节!

卓彤彤和杨虹结婚了,一年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名字就叫卓秋天。又过了三年,卓秋天当上了姐姐。

再往后,一家四口就在军校的家属院,大家习惯叫做大院里,愉快的生活。

——*——*——

据说,绝大部分人的大脑只利用了十分之一,剩下的十分之九完全空闲,慢慢就会没有了作用。卓杨显然是个例外。

卓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了天赋异禀。袁阔成的《三国演义》,半个小时的评书,三岁的卓杨只听一遍就能完整的讲下来。四岁时,卓彤彤把凌乱的魔方丢给卓杨,转身去衣架上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阿诗玛,弹弹烟盒抽出一根刚点着,一回头,卓杨已经把魔方扭了回去,六个面整齐划一。五岁时,能用德语和卓彤彤对话,六岁,卓杨甚至能用英语流利的骂人。八岁,刚学了几天象棋,就把大院隔壁军干所的老革命爷爷赢得掀了桌子。老革命爷爷自打从朝鲜战场上死里逃生活着回来,半辈子修身养性,已经四十多年没有发过火了。

总之,神奇的卓杨学什么都很快,很多东西只看一眼就会,很多动作只学一遍,就做的有模有样,脑子里再琢磨一会儿,再做出来就完全没有了生疏感。

据说,大脑完全利用,百分之百利用的人,这样一个人,哪怕完全没有接触过钢琴,但只要让他看一遍李斯特《唐璜》的演奏,只看一遍,他就能完整地弹奏下来,而且一辈子都忘不了,随时信手拈来。

找谁说理去!

谁也不知道卓杨的大脑开发了多少,十分之五?十分之六?抑或十分之八、九?反正,他从小就有一个标签:聪明!

聪明的孩子有个共性,那就是不踏实,卓杨就非常地跳脱。

教师的孩子上学都早,卓杨五岁就进入部队子校上一年级,开始了和中国所有孩子一样痛苦的学生时代。因为太聪明所以太不踏实,卓杨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学生,学习一般,表现调皮。

但聪明的孩子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看书,看课外书。

受卓彤彤这个业余资深历史爱好者和伪文学爱好者的影响,卓杨自识字开始,就一本接一本的读完了中外历史名典和文学名著。当然,再大一些,神奇的卓杨看中国古代史本,都是文言文的,而西方名著,则都是英文版的。

卓杨有个令他崇拜的父亲。

部队大院长大的孩子,也都有一个特点,惹是生非爱打架。卓杨自然也不例外。

他和他的小伙伴们,经常只为了一个眼神,就和街道地方上的孩子打得一塌糊涂。

他瞪了我一眼,打他!

他冲咱大院的女孩吹口哨了,打他!

他,今天咋也没咋……,打他……

以卓杨的身体协调能力和动作学习能力,打架毫无疑问是一把好手。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些个傻逼的动作太慢!

但是,卓杨并不喜欢打架,可他喜欢和小伙伴们在一起。

再说,男孩子不打架,怎么有脸叫青春期。

青春期的卓杨不喜欢打架,不喜欢上学,不喜欢吃肥肉和洋葱。但他喜欢足球!

西安并不是一个传统的足球城市,但西安是一个狂热的球迷城市。也就是说,看球的人多,踢球的人少。

1989年腊月的寒冬,四岁多点的卓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个人溜达到了军事学院的操场上。因为是星期天,枯黄草皮的操场上没有军人在训练,寒冷的西北风掠过操场的上空,卓杨用手使劲地拽紧深红色羽绒服的领子,嘴里嘟囔着:冷,好冷。

这个时候,卓杨看见了六个士兵,他们上身仅仅只穿着军绿色的背心,健壮的弘二头肌就像军队服务社商店里卖的大疙瘩榨菜,坟起的胸肌把背心撑得鼓鼓囊囊,头上冒着西北风也吹不散的热气。他们在追逐着一只黑白相间的皮球。

这是卓杨第一次见到踢足球!

一个士兵停球的时候踢疵了,足球贴着他的脚掌变向漏出草地边缘,由快到慢地滚向卓杨,然后慢慢地停在了卓杨脚边。

“小朋友,把球给叔叔捡过来。”

半个小时后,六个士兵惊恐地看着卓杨用脚颠着足球,而足球已经快十分钟没有落地了。

深红色小羽绒服扔在枯黄的草地上,像塔克拉玛干里的沙漠玫瑰一样突兀和鲜艳。

六个士兵使劲拉紧棉军大衣的领口,生怕脖子里灌进丝毫的寒风,嘴里嘟囔着:冷,好冷!

从此,卓杨爱上了足球,爱的毫无道理,完全不像他聪明小神童的神奇天赋。

聪明的孩子往往都是不求甚解而只求略懂。

一年级的时候,卓杨就没办法和同龄的孩子一起踢球,三年级往上才是他玩耍的对象。初中一年级,就开始和那些彪悍的士兵一起踢小场,虽然因为年龄小体力和身体的原因经常不能踢满全场,但卓杨随时随地一条龙的过人和射门都让士兵们束手无策。到了高中,西安市民间野球界里,已经没有人不知道卓杨的名字,他经常被踢野球的叔叔们叫去帮忙救场。

但在足球上,卓杨有个巨大的麻烦,是因为他的母亲杨虹。

自从卓杨在民间野球界小有名气之后,就不断有体校教练甚至职业球队的教练找到他,希望卓杨能进入足球体校或者足球俱乐部的梯队,但无一例外都被母亲杨虹毫不留情地轰出门去。父亲卓彤彤虽然无可无不可,也算半个只看不练的伪球迷,但他也感觉踢足球不是个什么正经事情,玩玩可以,专门去干这一行,也就和整天泡在麻将馆的意义差不多,玩物丧志之类的。

卓杨最崇拜的人是父亲卓彤彤,一个文艺而又闷骚的男人。卓杨最怕的人,是她的母亲杨虹,一个婉约而彪悍的女人。

杨虹痛恨一切体育运动,认为那是野蛮和粗鲁的符号。杨虹骨子里流淌着传统南方水乡姑娘的灵秀以及傲慢,眼睛里只能看见渊博的知识和斯文的艺术。但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性钢琴家,杨虹习惯骄傲地掌控一切,在家庭里有着不容反对的领导权威。

杨虹从来不去做体育运动,不打羽毛球,也不知道哪里有乒乓球台,不长跑不短跑不慢跑。除了偶尔陪丈夫散步之外,她是个与体育运动绝缘的人。杨虹热爱自己的家庭。

杨虹爱卓彤彤,卓彤彤爱杨虹。他们爱得很深沉。

卓彤彤怕杨虹,不光是他,卓秋天、卓杨,家里三个姓卓的都怕杨虹。

卓秋天选择了和父亲相同的专业,外语。外院的高材生,这一点像她爸,学生会干部,这一点随她妈。

于是,杨虹就独断地命令卓杨必须学钢琴,理由有三条。

第一:闺女传承了爸爸的专业,儿子就要继承我的事业;

第二:反正卓杨在学校也不是学习的料,但钢琴弹得还是蛮好的;

第三:没有理由,老娘说了算!

这样的结果,杨虹和卓杨于是开始了猫捉老鼠般的斗智斗勇。

每到周末,杨虹要求卓杨在家弹钢琴,卓杨就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借口出门,去偷着踢比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没有最狡猾,只有更狡猾。

杰克鼠在电视上智斗汤姆猫,卓杨在家里智斗杨虹。

其实,卓杨并不讨厌钢琴,没事的时候也愿意好好弹弹,但也说不上有多热爱。就像那幅红云蓝山黄椰子树的窗帘。

日子渐渐地到了2002年,卓杨十七岁了。上学早的他即将高中毕业,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些并不快乐的事情,还是因为打架。

竞技体育本来就是战争的延伸,足球就是规则下的暴力。谁心里还没有点激情和火焰?在中国,路边看个下象棋都能打起来。

在没有裁判权威的民间野赛里,打架那更是家常便饭。作为一个过人如风,进球如麻,风骚的隔着二里地都能闻见骚味的民间球星,卓杨自然成为球痞子们经常嫉妒和攻击的对象。可是卓杨也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主啊,半大小子的脾气比脸上的青春痘都多。于是,麻烦就来了。

打起架来,卓杨当然不会吃亏,也不会下手太重,但总有打伤人的时候。

你以为卓杨在部队大院里看士兵们打了十几年的军体拳那是白看的?

第〇〇二章他和他的小伙伴

辖区派出所的老卢所长已经给杨虹打了好几次电话,死活叮嘱让卓杨千万不能再动手打人,再打下去卢所长就很难做了。城中村老马的儿子,后槽牙都被扇掉了。老马当了快二十年的支书,第一次冲到老卢所长的办公室,把办公桌拍的震山响。可怜卢所长的大桔子罐头玻璃瓶茶杯,震到地上摔得稀碎稀碎。那玩意一次能倒空整整一暖壶的水,现在根本就买不着啊。卢所长那个心疼哟……

老卢所长的独生女儿是杨虹老师班上的学生。

军事学院保卫处的处长王胖子也找过卓彤彤好几回。

“卓哥,卓大哥,卓教授,让您儿子别惹祸了,求您了。”

卓彤彤在大院里人缘好的出奇。

王胖子和一个长相酷似维吾尔女郎的下岗纺织女工玩深度暧昧,被他老婆撞破。那一顿痛打哟,每一个看到的男人肝都在发颤,回到家后都拼命地对自己媳妇好,一时间涌现出了许多爱妻模范和家庭标兵。王胖子的老婆要去院首长那里揭发丈夫,搞臭王胖子,是被卓彤彤苦口婆心地拦了下来。别说,卓彤彤那一身书卷气再加上黑框眼镜,还真有一付中老年妇女之友的派头。

杨虹彻底爆发了。鸡毛掸子像不要钱一样“啪、啪”地往卓杨屁股上抡,看的老爸卓彤彤嘴角一抽一抽的,姐姐卓秋天躲在小房间里偷偷地抹着眼泪。

卓杨出于从小对母亲的敬畏,丝毫不敢躲闪,咬着牙把屁股崩的坚硬,幻想自己是气功大师,打通任督二脉给屁股大挪移出一个金钟罩。

这种民间称之为‘竹笋炒肉’体罚方式,中国的每个母亲都无师自通,随手拿来操作娴熟。十七年来卓杨已经非常熟悉了这道菜的味道,皮糙肉厚的屁股也已经不太拿鸡毛掸子当成多大个事儿。

对于婀娜孱弱又从来都拒绝运动的杨虹来说,这一顿鸡毛漫卷伴舞所消耗的体力,丝毫不亚于一个战士在高地上端起刺刀手刃了敌人的一个连。

半个小时过后,喘息稍微平复了一点的杨虹,看着还撅着腚不敢动弹的儿子,她的眼泪噗噗地落了下来。

“让你不要跟那几个坏小子来往,你就是不听,你看看你都跟他们学了什么?”

每一个母亲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好的,之所以学坏都是别人的不对。要么被不良朋友带坏,要么被坏孩子陷害。

杨虹有个同学的儿子,和一帮朋友喝醉后,把一个姑娘轮jian致残,被判了重刑。但杨虹的同学坚持认为她的儿子是无辜的,犯错的原因是因为他儿子被坏朋友逼迫,还认为那个受害的姑娘本身就是破鞋,是她引诱了自己的儿子。然后一直就在不停的上访。

护短,是中国每一个母亲所共有的特点。

看见妻子掉眼泪,卓彤彤心疼坏了,猴屁股着火似地跑了过来。

“虹虹,消消气,别气坏了身体。你累了吧,歇一会儿,我帮你接着揍。”

卓杨:“……”

卓秋天也连忙走了出来,搂着杨虹的胳膊。

“妈,你别哭了,弟弟知道错了。”

卓彤彤扭头冲着儿子喊:“你看看把你妈累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过来承认错误。你个小王八蛋!”

杨虹凤眼含泪,双目一瞪,大怒。

“你骂谁呢?他是小王八蛋,那我是什么?”

卓彤彤:“……”

卓秋天:“……”

卓杨:“……”

台风过后,狂海怒涛也终有平静下来的时候。钱塘潮涌,潮水退却,江面还是会呈现出它一贯的安详和平和。

杨虹决定了,高中毕业后,卓杨去留学,去德国汉诺威。理由有三条。

第一,可以让儿子远离坏朋友。就不相信他们能跑到德国去带坏卓杨?

第二,汉诺威音乐大学钢琴系是全世界排名第一。是第一,不是之一。

第三,没有理由,老娘说了算。

对于别人来说,汉诺威音乐大学遥不可及,但对卓彤彤和杨虹一家,却并不是什么触摸不到的远山。

汉诺威音乐大学在国际上知名度非常的高,尤其它的钢琴专业,更是许多年稳居世界首位。汉诺威音乐大学是所公立大学,虽然没有高额到恐怖的学费,但它招生的条件却非常苛刻。

除了招收国际上有一定成就的音乐人才之外,每年都会拿出极少的名额,在全世界招收高中毕业生,只要这个高中生能达成三个条件。

首先,要有被认可的高中毕业文凭。

其次,要会用德语或英语进行交流。

最重要的一点,你必须证明自己是音乐上的天才。

前两点,对卓杨就根本不算个事,而主要是最后一项。

因为杨虹本身就是中国小有名气的钢琴家,所以在许多年前,就趁着中德艺术交流的机会,和汉诺威音乐大学钢琴系的卡尔·诺曼教授建立了相当不错的私人关系。

就这样子,最主要的一项对卓杨也就不存在大的阻碍。

杨虹只是把卓杨参加各种钢琴比赛的影碟给卡尔.诺曼寄了过去,春天过后,一封汉诺威音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就邮寄到了中国西安卓杨的手中。

神奇的卓杨毕竟是个天才,足球和钢琴都是黑白相间,虽然在钢琴上没有下到足球那么大的功夫,但也是自打小就在杨虹巧言令色和威逼利诱下用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流淌过了不少时光。而卓杨即便是个天才,也真的要感谢母亲让他成为了一个钢琴手,哪怕母亲的手段和方式显得很彪悍。

杨虹是个婉约的女人。

所需要的护照等各种手续,在不长的时间内都办理妥当,只等待夏末汉诺威音乐大学开学前奔赴德国。

在这段时间里,中国足球出了一件大事。

2001年10月7日,在沈阳五里河体育场,于根伟的一脚捅射,中国1:0战胜阿曼,首次打进了世界杯决赛圈。

10月8日,卓杨把当天能买到的所有报纸都买了一份,每份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中国队打入世界杯的消息。现在,这些报纸都静静地躺在书柜最下面的一个纸箱里,足足有一尺厚。

而在这个夏天,中国队在韩日世界杯上潇洒地走了一回。三场尽墨,一球未进。

轻轻的我来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就像我他妈压根就没来过一样。

——+——+——

卓杨的小伙伴们,都知道了在这个夏天还没有过完的时候,他就要去德国。

说到他的小伙伴们,就必须提起三个人:九山、海洋、老穆!

和卓杨一般的半大小子,大院里有许多。仔细算的话,有五六十个,再加上半大丫头,只能往一百朝上数了。小伙子小姑娘们平时虽然也有各自的小团伙,呈现出一幅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毕竟相同的环境,相似的家庭背景,大家表面上彼此都还是不错的,相互之间也都还算熟悉和融洽。

但再好的朋友之间也会分出个亲疏贵贱,卓杨和九山、海洋、老穆一直走得比较近。

他们四人高中以后就在一个班,上学一道,放学一道,打架也一道。

九山和卓杨同岁,他长得很白,白皙的脸上却棱角分明。这是个大块头,胳膊和大腿明显比同龄人粗上一圈。九山热爱举重和健身,平均每两个月扭坏一根臂力棒。一个人骑在背上,他做起俯卧撑来就跟玩似的。

九山打起架来根本不讲究闪转腾挪,因为谁也没有他扛揍。挨上十拳,就跟没事人一样,速度力量完全都不受影响,拳头落在九山身上,连皮肤的颜色都不会改变。但只要让九山一拳击中,那这场架您就算歇了。九山脑门的正中间,有一个小坑,就是上初中时一挑三打架被人用石头砸的。然而,那场架九山依然取得了完胜。

足球场上,九山是守门员,他就是所有前锋单刀的噩梦。一堆腱子肉向你扑来,霸道的就像虎式坦克。前锋面对守门的九山,感觉自己就是林黛玉鹏遇见了施瓦辛格。

九山是硬汉的标准典范!

海洋则是四个人里面,学习成绩相对好的,当然,只是相对。海洋爱看闲书,熟知所有武侠小说里面的人物,以及人物之间的脉络和关系,并对里面的各种武功秘籍、各种生僻绝招、各种奇门兵器如数家珍。

海洋挺懒,打群架的时候都懒得动手。小伙伴们都已经打的星光灿烂了,海洋还在看热闹。热闹看够,海洋就突然出手了,说时迟那时快,一块板砖已经平拍在了对手的面门上。

海洋一脸的小雀斑,就像满天的小星星,又像在脸上写满了省略号。他比卓杨还小一岁,因为小学是在老家县城上的,而县城的小学只有五年制。于是,上了中学后转学过来的海洋奇迹般的和哥几个成了同级生。

海洋喜欢踢后卫,因为球技糙得厉害。但海洋的小腿迎面骨却硬得出奇,两个人小腿相撞,海洋揉都懒得揉,悠悠地跑开去继续追逐下一个目标,而对手却疼得蜷在地上两只手飞快地揉着腿,脑子里想念起去世已久最疼爱自己的七舅姥爷,腿毛被搓下来一大片都没有发觉。

总之,海洋是个善良的人!

老穆比卓杨和九山大一岁,是个瘦子,瘦高瘦高,唇红齿白长得一表人才。老穆常年盘踞在全年级倒数第一,毫不客气,没有人能抢走。

打架的时候,老穆比较鸡贼,出手很阴狠,尽往肋下、下巴,甚至下阴,这些疼的地方招呼。那些年流行铁拳套,老穆有三付,款式不同颜色各异。

老穆不踢球,却喜欢带不同的女生来看哥儿几个比赛。比赛结束,老穆就消失了,带着女生去干点坏事什么的。老穆说,没有他泡不上的女生,只有他不想泡的女生。然而,这是事实。

脸上总是带着坏坏的笑,走路喜欢耸着肩膀。老穆自诩情圣!

2001年4月22日,中国国家足球队开始了冲击韩日世界杯的征程。亚洲区预选赛小组赛A组,中国队迎战马尔代夫,这一天,在西安市的省体育场开战。这是中国队的首战,也是在西安唯一的一场比赛。

卓杨、九山、海洋和老穆,也想去现场凑个热闹。可对于几个中学生来说,球票的价格过于昂贵,四个人兜里的钱乱七杂八凑在一块,也买不起哪怕一张球门后边的学生票。

有一个胖胖的小女生,一直暗恋老穆,每次看见老穆时眼睛里都能荡漾出春水来。

神从不抛弃世人!这个小胖女生的老爸是省体育场的票务主任。

胖胖小女生一脸夏雨荷式的纯情:“老穆,我让我爸给你弄一张赠票,好不好嘞?”

老穆嘴角往上勾了勾,眼神里带出桃花。他用右手捏起胖姑娘的圆下巴,左手伸出四个指头比划了一下。

“四张!!”

胖胖小女生花痴了。

22日晚上,卓杨哥们四个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省体育场。

赠票的位置相当好,是在主席台的正下方,整片看台都坐着人模狗样拿着赠票进来的人。相比全场其他球迷看台的嘈杂,这里显得安静。球迷们都来得很早,全场几乎已经坐满,而距离正式开赛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双方球员连赛前热身都还没有开始。

没有开始喊口号,没有开始助威,没有开始拉歌。所有的球迷团体都在养精蓄锐,等待开赛时用爆炸式呐喊将马尔代夫的球员轰趴下。

就像黎明前的静悄悄,开赛前的体育场显得有些沉闷。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鲁迅

老穆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伸长脖子,仰起头,扯着嗓子嚎了一声。

大半座体育场都能听见老穆的歇斯底里。

“裁~判~是~个~装~逼~犯~!!!!”

在全场六万五千名球迷的目瞪口呆中,老穆被特警揪着耳朵赶了出去。

这是老穆唯一一次进球场看比赛,此后老穆再也没有去过。

老穆说,坚决不去,太伤自尊了!

第〇〇三章汉诺威音乐大学

中午,饭菜还是挺丰盛的。一斤半的红烧鲤鱼,很标准的份量。素三丁,木耳拌笋片,贴心的没有放洋葱。腊牛肉,斜着纹路,很整齐的刀工,麻辣老豆腐。这些是父亲卓彤彤的手艺,很是有两把刷子,对不对?

据说每个矫情的男人,都会做两道,不,四道,不不不,六道拿手菜。

而卓彤彤能溜炒烹炸出一整桌包席。

可乐鸡翅,这是卓秋天的作品。甜得发腻,就像卓秋天本人。高压锅压出来的老鸭汤。母亲杨虹继承了娘家的手艺,各种煲汤绝技神乎其神。

拍了拍有点撑的肚子,卓杨对杨虹说:“妈,我床垫下面的海报你别给扔了啊!”

杨虹翻翻眼睛瞪了他一下,递过来一个苹果:“几张破画,就你当宝贝。来,把苹果吃了。”

“吃不下了,肚子很撑,会爆的。嘣~——杀卡卡卡……”

卓秋天扬了扬自己手里的苹果插嘴说:“吃吧,卓杨。妈说出门前吃个苹果,会一路平安。”卓杨嬉皮笑脸地接过苹果,狠狠地来了一大口。

卓彤彤啃着半个苹果,走过来,大手一挥。“出发——!”

吃完中午饭,卓彤彤、卓秋天和卓杨要一起去火车站,坐火车到北京。马上开学,卓秋天要返校,她在北京读大学,开学上大三。卓杨需要先到北京,再换乘飞机去德国。卓彤彤要负责把卓杨送到机场。

九山、海洋和老穆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会了,正在聊天闲打屁。看见卓家四口大包小包的从楼上下来,三个人赶紧殷勤的去帮着提行李。小哥仨已经商量好,海洋就送到楼下,火车站就不去了,海洋懒得去,太远。老穆就送个半截,送到市区那个以前苏联人修的街心公园那里。老穆昨天和一个女生约好今天在那里见面,坐个顺车外带送卓杨。九山坚持要送到火车上,他说自己力气大,可以帮着提行李。

海洋今年高考发挥得不是很理想,他打算再复读一年,怎么着也要弄个大学上一上。九山和老穆自认不是继续读书的料,俩人已经约好,今年年底就去当兵,他们的父母也是这个意思。

大院儿的孩子当兵比较容易,当兵、上军校、提干,也是一条挺不错的出路。

老穆揽着卓杨的肩膀,说:“去德国好好混,混得不好,你就回不来了。”

卓杨:“……”

海洋说:“去去去,一边儿去,咋说话呢。混得再不好,不是还有朋友呢吗?俗话说,一日朋友百日恩,百日朋友似海深。”

卓杨:“……”

九山把行李搬进面包车,过来说:“都别扯淡了,老穆,你还不赶紧的把烟给大家散一圈?”

杨虹在后面站着,脸都已经绿了。

学院小车队的陈队长假公济私,给卓彤彤派来了一辆商务面包。在杨虹还没有发飙前,面包车载着卓家一家三口、老穆和九山,一溜烟儿地直奔火车站而去。

直到面包车拐出大门,已经看不见了,又站了一会儿,杨虹才拢了拢头发,转身走上楼去。

——*——*——

卓杨趴在老式卧铺车厢的窗沿上,和站台上的九山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淡。水泥站台的地面往上反着热浪,九山脚踩一双人字拖,不丁不八,肥大的运动短裤耷拉到膝盖,汗水顺着乳gou流淌下来,打湿了白色的T字型背心。

九山的胸肌能让很多女生尴尬。

卓杨正给九山耐心地解释着德国啤酒和英国福啤酒的区别,九山突然猛地一转身,扭头扬长而去,毫无征兆又莫名其妙。卓杨挠了挠头,“这是闹哪样?”然后就看见越走越远的九山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又抹了一下,又抹了一下……

卓彤彤躬着身子往外看了看:“九山这是怎么啦?”

“不知道……”卓杨直勾勾地看着九山壮硕的背影,喃喃地说:“是闹癔症呢吧!”

卓彤彤微微一笑,拍了拍卓杨的后背:“这小子不错,我挺喜欢他的,嘿嘿。”

卓杨一直望着窗外,心口有种堵堵的感觉。

青春的成长总会伴随着分别,来来去去,有的遗忘了,有的却念兹在兹。友情不是一幕短暂的烟火,而是一幅真心的画卷;友情不是一段长久的相识,而是一份交心的相知。九山挨父亲揍的时候没有哭过,打架时疼的龇牙咧嘴没有哭过,甚至被那个女孩拒绝时也没有落泪。和朋友分别的时候,九山铁汉柔情!

火车头拼命地拖着长长的车厢在铁轨上狂奔,坐在车厢里的人,总想用目光去追逐窗外掠过的电杆,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关中平原上的风景,在火车上旅客的眼中,完全没有吸引力,城乡化的农村民居修得毫无美感。不过,时不时出现的蓝底儿大白字的墙面广告,则是整个中国铁路两旁最应景的东西。

火车车厢里是全中国最牛逼的地方。这里有中央秘书的邻居,有军队高官连襟的表外甥,有证监会高层的小学同学,有洞悉一切中央内参的神秘人士。

弥漫在空气里的闷热,随着列车地奔驰,车厢里渐渐凉爽了下来。卓彤彤把手里印着不孕不育的塑料扇子扔向一边,随后又捡起来在手里继续摇着。卖方便面的列车员迫不及待地推出小车开始了兜售,折叠座椅上一个高冷的美女,捧着一本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假装在认真地读着,十分钟过去了,也没见她翻一页。

卓秋天对卓杨说:“你到德国多和家里联系,不要让爸妈操心,爸和妈在家挺孤单的。”

“拉倒吧!”卓杨撇撇嘴。“昨晚我听见爸小声地对妈说,‘终于又可以过二人世界了。’妈搂着爸的脖子,爸把妈抱起来在客厅里原地转了三圈。”卓秋天在卓杨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卓彤彤再一次把不孕不育的扇子扔到一边儿:“你到德国我不操心,因为你一定能适应。”

“为什么啊?我才十七岁耶!”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卓杨对卓彤彤还是一如既往的崇拜。

卓杨望着车窗外面,卓彤彤看着他的后脑勺,目光许久不曾挪动。

在文艺范儿的卓彤彤的谆谆教悔中,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车厢里有了打呼噜的声音。一夜无话。

清晨,列车停靠在了北京西客站,三人先去北外的校园,将卓秋天的行李放下,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北京国际机场。经过一番依依惜别之后,卓杨走向了安检口。

“卓杨,答应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完成学业。”父亲卓彤彤在背后说了一句。

卓杨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保证,爸。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汉莎航空公司庞大的空客A330,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拔地而起,穿破云层,前方目的地直指德国。

德国,是贝多芬的故乡。

德国,也是足球的天堂。

——*——*——

卡尔.诺曼教授是一个长得非常帅的老男人,稍微有些消瘦的身材显得很匀称。白色短袖衬衣,黑色的西装裤。虽然有点谢顶,微微卷曲的头发却依然打理的一丝不苟。在诺曼教授地指点下,卓杨轻松办理完了入学手续。在十来平米的单间宿舍里,虽然窗户的方向不是朝着东面,可窗帘竟然也是深红色的。卓杨有一种熟悉和舒适的感觉。随着新学期的开始,卓杨也正式开始了自己的留学生涯。

汉诺威音乐大学,钢琴专业所有的公开课和专业课,都安排在上午,而下午就成了自由的时间,学生可以去查资料,也可以去做练习。

一个月过后,卓杨也完全适应了异国的大学生活,天才的适应能力也是异常的强大。他还在校园里结识了几个挺不错的朋友。

卓杨的家庭在中国算不上富有,但军人和大学教师的薪资,在中国也相对优渥。可是供养两个大学生的费用,尤其卓杨的留学开销,也让这个家庭有着不小的压力。除去学费等必要的开支,卓杨也就只能保持最基本的消费水准。有了熟人好办事,这在全世界都一样。诺曼教授愿意帮助卓杨申请奖学金,但需要时间。卓杨也想减轻家里的负担,并让自己的手头更显得宽裕,于是他就想到了勤工俭学。可以想的办法有很多,去各种餐馆酒吧打工,去咖啡店里弹钢琴,给孩子当家教,甚至在校园里面也有很多勤工俭学的机会。但卓杨初来乍到,两眼一摸黑,他只能再去麻烦诺曼教授。

离开诺曼教授的办公室,卓杨无聊的在校园里溜达着。教授已经答应帮他联系勤工俭学的机会,他要做的就是等待消息。

夏天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

人们才刚刚适应了夏天难熬的酷暑,却发现秋天已经来临。男人们总想挽留住夏天,不让它从指缝中溜走,总想再多看一看那些清凉的美女,笔直修长的腿,毕露的身体曲线,优美的锁骨和涂着彩色的脚趾。

青春的美人,是男人在整个夏天的冰淇淋。

漫无目的的卓杨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校园的足球场边。就像所有大学一样,汉诺威音乐大学也有几块不错的足球场和运动场。球场上,一群人正在大呼小叫地踢着足球比赛。卓杨看见里面有他新认识的朋友马克·文斯特,马克球踢得还不错,就是动作速率有点慢。当然,在卓杨眼中,所有人的动作速率都有点慢。

背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手机是新买的诺基亚,很便宜。同班的同学打电话过来问明天早上公开课的事情,卓杨背对着球场,低着头,对着手机和同学你一言我一句地交流着。

这时,就听见球场上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马克大声地叫喊。

“卓——!”

卓杨扭头一看,原来是一脚大力地射门,击中了门柱的外沿,朝着卓杨所在方向反弹过来。他看见的时候,球已经飞到了跟前。射门的力量很足,足球强烈自转并笔直地飞向卓杨。卓杨左腿轻轻的向侧前方撤了一小步,然后抬起右脚,用右脚的外脚背卸下足球。“啪”的一声过后,足球就安静地躺在了卓杨的脚边,没有在地上反弹,没有滚走,纹丝不动,安静的像只睡着的猫。随后,卓杨又用一个标准的脚弓推球,把足球踢了回去。

马克跑过来的时候,卓杨已经挂了电话。

“哇嗷~,你刚才地停球太酷了,卓。你简直就像罗纳尔迪尼奥一样。”

在刚刚结束的韩日世界杯上,罗纳尔迪尼奥大放异彩,是冠军巴西队的四大天王之一,他以花哨但又不失实用的球技闻名于世。

“卓,你告诉我,刚才你是不是蒙的?”

“你才是蒙的,你们全家都是蒙的。”卓杨翻了翻白眼儿:“老子那叫技术,懂吗?你懂什么叫技术吗?”

“你是说你有像罗纳尔迪尼奥一样的技术吗?那可是我的偶像!我发誓,你可以侮辱我的偶像,但绝对不能侮辱我。”马克·文斯特一脸的真诚。

“……”卓杨无语地看着马克。“你是德国人耶,马克。巴西人刚刚在决赛上干翻你们德国人,你竟然就去崇拜一个罗纳尔迪尼奥?说好的节操呢?”

“我当然是德国人,我爱我的德国,就像我爱大屁股的瑞莎科娃!”瑞莎科娃是来自乌克兰的留学生,美艳又火辣,挺胸蜂腰,翘臀让男性荷尔蒙弥漫的小伙子们沉醉到无法自拔。“别说那么多废话,卓。咱们一起去上瑞莎科娃……呸,一起去踢足球吧,是的,踢足球!”

东方人,尤其是中国人,到了异国他乡,往往都很矜持。来到球场边的卓杨,显然不在矜持的范畴之内。他低头看了看脚上廉价的运动鞋,爽快地答应了。

汉诺威的踢野球水平要比西安高一点,但也高不到哪去,何况这一帮人,大部分都是学艺术的文艺青年,在身体、速度和生猛上,显然无法和在外面的那些产业工人相比,所以,他们对卓杨造成的压力极其有限。

第〇〇四章运河岸边马迪堡

两分钟之后,卓杨接到马克的传球,右脚往里一扣左脚一趟,与前来逼抢的对手擦肩而过。这个动作俗称油炸丸子。紧接着卓杨用一个人球分过,甩开了第二个上来逼抢的人,往前带了两步后,面对扑上来的后卫,他右脚外脚背一拨,大角度的变向。在后卫逼上来之前,反方向抽射球门的远角,球应声入网。

又五分钟过后,卓杨从中圈开始,一路挑球过人,直到在禁区前沿一脚吊射,足球越过守门员高高扬起的手,落进了球门。在整个过程中,足球没有落地。

又一个五分钟后,卓杨再一次连过数人,拔脚怒射,足球打在横梁上弹出了场外。

好好的一场校园足球友谊赛,变成了卓杨的个人表演。过人、突破、射门,过人、突破、再射门。

卓杨大步追着向前面滚动的足球,在拦截到来之前,伸出脚尖,轻轻一捅,瞬间超越了阻拦的对手,面对前面盯着皮球步步后撤的后卫,卓杨用大幅度的踩单车,将他晃倒在地,然后带着足球,扬长而去。

又一次的进攻中,卓杨用一个假传真扣过掉后卫,再用脚腕反向拨球,过掉了守门员,然后用脚弓轻轻地将足球推进了空门。

有一段时间没有踢球的卓杨玩得酣畅淋漓,丝毫不在意对手郁闷的表情。在队友接连不断的喝彩声中,一次又一次地戏弄着对方的球员。

“卓,你是来自中国的怪物吗?”踢完球,大家边往宿舍区走边聊着。“你确定你不是从巴西来的?”

“巴西?那是哪里?地铁经过吗?”心情大好的卓杨也和大家开着玩笑。

一帮子踢野球的文艺青年哄堂大笑。

笑声穿过路边茂密的树叶,和练习室传来的琴声交汇在一起。

在球场边一座四层楼的露台上,诺曼教授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然后一口喝完了手上杯子里的咖啡。

.

汉诺威,德国下萨克森州的首府,是个水陆辐辏的交通枢纽。工业制造业高度发达,是德国的汽车、机械、电子等产业中心。除商业、金融、保险业外,汉诺威最著名的就是会展业和旅游业,欧洲最大的旅游企业途易的总部就设在这里。

汉诺威的足球,最著名的当然就是汉诺威96足球俱乐部。

汉诺威96足球俱乐部成立于1896年,多年来一直沉沉浮浮,没有多少拿的出手的的荣誉,好的时候,能坚挺在德国足球甲级联赛中游,差的时候,在乙级甚至丙级联赛里混日子也是常有的事。

这些都和卓杨没有关系。

在汉诺威市的近郊,德国运河的边上,距离汉诺威音乐大学很近的地方,还有一个比较小的足球俱乐部,名字叫汉诺威马迪堡足球俱乐部,简称马迪堡。马迪堡是二战以后才成立的球队,一直厮混于末流的联赛,胸无大志也其乐陶陶。

马迪堡俱乐部现任主席是安格斯·马伦。安格斯·马伦是一个相当成功的商人,他的产业包括制造、金融、地产以及旅游业。安格斯.马伦在1990年用白菜价买下了几乎维持不下去的马迪堡俱乐部,成为球队的老板和唯一的股东。在其后的十几年里,安格斯.马伦不断的投入资金,并且新修建了一座能容纳19000人的足球场。为了纪念自己的父亲,安格斯·马伦用父亲的名字‘维克多’来命名这座崭新的球场。

马迪堡俱乐部也在这十几年中,逐渐地稳定了下来,成绩稳步提升,几年一步几年一步的,球队终于在两年前通过附加赛打入了德国丙级联赛。

丙级联赛已经是职业联赛,升级后的马迪堡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连续两个赛季都是堪堪保级。2002/2003赛季开始前,球队的主力射手以及中场核心被乙级球队挖走,另有一名主力中后卫也转会去了其他球队,而新赛季的转会工作非常不理想,新来的几名球员让俱乐部大失所望。新赛季开始的五场比赛,马迪堡4负1平,目前排名垫底。

安格斯·马伦知道马迪堡是家小俱乐部,想要再冲上乙级甚至甲级联赛难度太大。虽然乙级很诱人,但能保持在丙级联赛他觉得也挺不错。可是目前俱乐部的状况让安格斯·马伦很郁闷,想要改善,就要在转会市场上增加巨大的投入,可转会市场上现在并没有合适可以操作的目标。而且马伦主席也并不想在这个无底洞上不顾后果,他有着自己的规划和对经营的理解。

安格斯·马伦坐在办公室橡木的椅子里,两只脚高高地搭在黑色的办公桌上,手指烦躁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电话是卡尔·诺曼打来的。

卡尔·诺曼和安格斯·马伦都出生在汉诺威,两家同在一个街区,而且是邻居,这在中国叫发小。两人年龄一样大,一起上小学,一起上中学。青春期的时候在一块没少干荒唐的事,也是一起同过窗四大铁。

虽然后来两人选择的事业不同,一个成为了著名的钢琴家,一个是成功的商人,但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而且,卡尔·诺曼还是一位资深的球迷。

“卡尔,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上帝,但愿是好消息,我脆弱的心脏再也不能承受一丝的挫折。”安格斯·马伦对着他的好朋友发着牢骚。

诺曼知道老朋友最近在烦恼什么,而这也是他今天打电话来的目的。习惯性扯了一会儿咸淡之后,卡尔·诺曼说:“安格斯,我想哪天下午你有空闲的话,可以来我办公室,我会让你看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你那里会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安格斯·马伦显然意犹未尽。

“是足球,具体来说,是一个踢足球的小家伙,我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

“你是要给我推荐球员吗?这真是难以置信。我很好奇一个伟大的钢琴手欣赏的小家伙都会些什么?”马伦主席在谈到足球的时候还是很正经的。

“相信我吧,安格斯,也许这个小家伙会帮到你的球队。”

挂了电话,安格斯·马伦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会,嘴里嘟囔了一句:“是个什么样的小家伙呢?”然后伸手拿起电话,按下一个键。

“西尔维娅,你进来一下……”

.

卓杨还是每天早上上课,下午练琴,然后去踢球。晚上在电脑上看看父亲母亲和姐姐,以及小伙伴们的留言,然后自己再给他们留言。因为时差的关系,大家总不能有合适的时间一起网络聊天。

一个星期天天如此。诺曼教授说的勤工俭学还没有消息,卓杨也不着急。

下午,卓杨练完琴,回到宿舍换好衣服,穿上一双廉价的足球鞋,就慢跑着去了球场。

球场上依然还是以前的节奏,卓杨虐人千百遍,人却爱卓杨如初恋。大概是艺术气质太浓厚的原因吧,卓杨的对手们争斗意识并不强,所以他们对卓杨插花般的戏耍过人并不气恼,反而因为一次偶然断掉卓杨地带球而开心不已。

卓杨用一个穿裆过人过掉了一个大提琴手,又用马赛回旋甩开了一个作曲家,再用速度硬吃了一个吹黑管的,然后一脚怒射洞穿了小提琴把守的大门。

“你就说的这个小子?是个中国人?”在四楼的露台上,安格斯·马伦看着下面在球场上奔跑的卓杨。

“怎么样,技术很好吧?”卡尔·诺曼给他的好朋友又添了一杯咖啡。

“球感很熟,技术相当不错。但是下面的比赛缺乏硬度和力量,没有对抗,不能看出太多的东西。”马伦主席从自己专业的角度阐述了他的观点。

“那又怎么样?”诺曼教授并不同意好朋友的观点,“他才只有十七岁,才十七岁啊。有了好的技术功底,其他的一切都好说,别忘了,卓才十七岁。”

“你说得对,老朋友。”马伦主席点了点头,“十七岁是个巨大的优势,培养的好了,他的潜力会超出人的相像。我想我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还有一个问题”诺曼教授解释道:“他还是我的学生,还需要在学校里完成他的学业。我的上帝,卓在钢琴上有着难以想象的天赋,他是我见过最特别也是最优秀的一个学生。所以,卓首先必须完成学业,训练不能影响到他的功课。当然,每个周末的比赛卓不会缺席。”

安格斯·马伦盯着诺曼看了三秒钟,然后说:“好吧,谁让卡尔是我最亲爱的朋友呢?我答应你,但是,这个中国人……他是叫卓,对吧?卓必须从青年队开始。他能踢到什么程度,得由球队的教练们说了算,我不会去插手。把咖啡再给我来一杯,你的咖啡还真不错。”

踢完球的卓杨正准备同马克一起回宿舍,手机响了。

“卓,你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对,就是现在!”

卓杨一身臭汗出现在了诺曼教授的办公室里,他略显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德国老男人。

“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安格斯·马伦先生,安格斯,这是卓,卓杨,来自中国。”诺曼地介绍很正式。

“您好,马伦先生,很荣幸见到你。”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孩子礼貌是不缺的。

“你好,卓,你可以叫我安格斯。”马伦主席同卓杨握了握手,之后,直奔主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足球吗?”

卓杨果断地回答:“当然,我当然喜欢足球!”

“那好,我听卡尔说你想寻找一份兼职的工作,我想,我可以帮你。”接下来,安格斯·马伦简要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和马迪堡俱乐部。

卓杨的大脑飞快地转了转,然后看向诺曼教授:“先生,我想听听您的建议。”

卡尔·诺曼说:“相对于其他工作,你在足球上明显更感兴趣和更有天赋,更重要的是,踢足球的薪水要远高于其他兼职。但你必须保证不能影响你的学业,否则,我会通知你的母亲杨虹女士!”

诺曼显然知道卓杨对母亲杨虹敬畏,但他不知道杨虹对足球的反感,否则教授不会出这么一个遭人恨的主意。

卓杨愉快地对安格斯说:“马伦先生,我可以接受这份工作,但是不能影响我的学业,否则我的母亲会杀了我。另外,我想知道我的薪水是多少?”说完,卓杨又对诺曼教授说道:“先生,这件事请对我的母亲保密!”

“卓,你可以每天下午来球队训练,这我已经和卡尔说好了。”安格斯·马伦认真的回答到:“但比赛日你必须按时到达,这不会影响到你的学业。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你明天可以来俱乐部签订一份青年球员合同。至于薪水,我想四百欧元的周薪应该是个不错的价格。”

“为什么不是五百欧元呢?”卓杨很严肃地问到。

“哈哈哈——”安格斯·马伦大笑起来,“这是个有趣的小家伙。卡尔,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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